这本《额尔古纳河右岸》放在书架上吃灰好几年,起初觉得鄂温克族人的生活原始、久远,让我难有代入感,每次展开几页,就有些艰难继续往下读。
昨天,闲来无事尝试着一鼓作气读完,结果,被书中的好几处情节,哭得不能自已。书中的“我”是一个年迈的九十多岁的老人,也是鄂温克族最后一个酋长的女人。
她轻声细诉着这个民族的时变迁徙,她的言语纯真又平淡,但也无法掩盖鄂温克族人之间,爱恨情仇的那份炙热。
同时,我也再次感受到了经典文学的魅力,作者迟子建笔下那些美得令人赞叹的语句,曾多次撞击我的心灵,我愿将这本书作为我的枕边书,时时可以翻阅,时时被治愈。
离开,有时是另一种方式的回归
“我”的姐姐列娜,在族人迁徙时骑着一头母驯鹿在丛林中迷失了,等父亲找到她时,她的身体早已冰冷。
鄂温族人信奉神灵,母亲达玛拉认定,当年列娜出生时,这头母驯鹿刚产下的鹿崽就夭折了,曾经,它替列娜离开世间,而终有一日列娜要用性命去归还。
列娜走后的那个冬日,母亲发疯似地对那头母驯鹿挤奶,也许她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才足以发泄失去孩子的悲伤和无能为力。
有人说:“亲人的离去,不是一场暴雨,而是此生漫长的潮湿”。
列娜的离去,把大家的笑容都消融了,但是,当下一个春天到来时,曾经在寒冬里因为失去亲人而结的冰,也被春意所暖化。
“我”说:“我发现春光是一种药,最能疗人伤”。
其实是时光是一种解药,那些我们当下认为永远过不去的伤痛,总有一天,会提醒我们走出时间,以一种淡化的方式,将他们深深地留在我们心间。
就像《活着》中的福贵,历尽人生浩劫,身边的亲人相继离去,许多人都以为他活不过两三天,但他却和老黄牛活到了最后。
许多人都觉得形单影只的福贵早已失去生存的意义,其实,只有活着才有希望,只有活着,就像过去握着亲人们温暖的手,完成他们的期望,重温他们来时的路。
偏见,是内心深处的囚笼
“我”的父亲林克在一个暴风雨天被雷电带走了性命,父亲的哥哥尼都萨满性情大变,从过去的沉默寡言,变得任何小事都喜欢找母亲达拉玛商量,他总是远远的沉醉在她的背影里。
他不间歇地对达拉玛献殷勤,但达拉玛却总是态度冷淡,直到尼都萨满把一条亲手缝制的羽毛裙子递到它面前,她的心终于被俘虏。
华丽的裙子更加映衬出达玛拉姣好的面容,但“我”却总是冷嘲热讽的说她像只“大山鸡”,当母亲为尼都萨满缝制手套时,“我”也会百般挖苦。
孩子的反对,让两个相爱的人寸步难行,而族人也坚决不允许他们在一起,按照习俗,弟弟去世后,哥哥是不能娶弟媳为妻的。
守旧和牢固的思想,像无力呻吟的长鞭,无时无刻鞭挞着他们余生,也更像一道鸿沟,横跨在达拉玛和尼都萨满之间,让他们只能遥遥相望,却永无跨越的可能。
直到“我”结婚时,才意识到大家做的事情对他们是何其残忍,大家像一团火维护着氏族的规矩,却让自己的母亲过着内心冰冷的日子。
直到弟弟结婚当晚,达玛拉才再次穿上了那件裙子,围着篝火,一圈又一圈跳着生命最后一支舞,天亮时,母亲寂静的离开了人世。
“与其说她穿着羽毛裙子,不如说她的身下缀着一片秋天”,这是“我”见她的最后一面,她已预感自己时日无多,她把最美的一面再次展现在她爱的人面前,充满生机却又无尽悲凉。
雨果曾说:“偏见是盗贼”。
偏见盗窃了达玛拉和尼都萨满的幸福,有时候,要把偏见这种东西上锁隐藏,才能真的解开束缚手脚的绳索,走向新生。
真正的爱,本应该就是放手
拉吉米在一次战乱中,从马上摔下来,阴囊被撕裂,睾丸被颠碎,不幸的变成了不完整的男人。丧失了生育能力的他,独自一人抚养被遗弃的女婴马雅堪。
“她本来就美得像一支含着露珠的百合花”,17岁的马雅堪美得令人赞叹,她在营地里翩翩起舞,营地里的未婚男人都为之倾倒。
而拉吉米却忧心忡忡,每天都提心吊胆,他认为所有男人都是豺狼虎豹,他甚至带着马雅堪隐藏在深山里。
他怕马雅堪离开,他怕她受到伤害,无论谁和他提亲,他都说:“她还是个孩子”。他用尽全力去筑建对马雅堪的爱,可不曾想,却成为了束缚她的枷锁。
在马雅堪30岁这年,悲剧发生了,马雅堪逃出山谷与男人偷欢,很快就怀上了孩子,孩子出生后两年,马雅堪选择了跳崖自杀,她怕拉吉米孤独,特意留下了一个孩子陪伴。
曾经,她因为拉吉米伟大的爱而得以存活,后来,她也因为拉吉米窒息的父爱而绝望离开。
这何尝又不像我们有些父母,用爱孩子的名义,过分用力保护,不肯归还孩子自由。
曾被龙应台的《孩子,你慢慢来》里的一段话所感动,
“我渐渐地了解到,所谓父母子女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今生今世你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而且,他用背影默默的告诉你,不必追。”
孩子从来都不是父母的附属品,终有一日他们终将羽翼丰满,而父母所能做的,唯有放手,才能让他们飞得更高,唯有放手,才算真爱。
写在最后,
在喧嚣浮躁的都市,在人群拥挤却人心远离的现代,只要捧起《额尔古纳河右岸》,书中的一棵白桦树、一条小溪都足以净化心灵。
迟子建在书中末尾说道:“在那个时刻,灯火组成了一级一级的台阶,直达山顶,与天边的星星连为一体”。
在岁月这条路上,有人见尘埃,有人见星辰,站在起点看终点,都将归于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