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禺先生在《雷雨》中将周朴园设置为一名从德国留学归来,接受了西方资本主义思想熏陶却又生活在腐朽没落的封建大家庭中的一位掌权者。在这部剧本中,他封建家长式的蛮横无理与冷酷无情被描写得淋漓尽致。然而,尽管从言语神态上看他是多么得冷酷与专横,从只言片语、细微举动中我仍然能强烈地感受到在他心底深藏着一丝余温。在我看来,他不是一个只有冷酷外表与无情内心的人,他也是一个灵魂,一个有血有肉的灵魂。
一、冷酷无情——封建专制制度的孕育
"我的家庭是我认为最圆满,最有秩序的家庭,我的儿子我也认为都还是健全的子弟,我教育出来的孩子,我绝对不愿叫任何人说他们一点闲话的。"周朴园出身于地主家庭,是封建家庭中的长子。深受当时社会环境的影响以及家庭风气的熏陶,他在无形中继承了封建家长身上所独有的蛮横与强势。他曾听从家中大人的安排,不顾夜晚的风霜雨雪,与当时正相爱并且有着两个孩子的侍萍决绝分离。在那样的生活环境之下,他渐渐也失去了自我,盲目地追求着一种所谓完美的、毫无瑕疵的家庭秩序。正是这样一种来自内心深处强烈的压迫与追求,使他无论是对自己的儿子周萍、周冲,还是对他的妻子繁漪,甚至是对他深爱着的侍萍,所表现出来的都是一种封建家长式的命令与强制,他所要的、所追求的不过就只是那种绝对遵从与毫不违抗,那种表面上看起来的完美的秩序与完整。
二、金钱至上——西方资本主义的影响
周朴园不仅是一位深受封建专制思想迫害的人,同时也是一位眼里心里写满金钱与利益的资本家。为了镇压矿上工人的罢工,他让矿上警察开枪打死了三十个工人;在哈尔滨包修江桥时,故意叫江堤出险,淹死了两千二百个小工,每一个小工的性命扣三百块钱……在追求财富的道路上,他全然抛去了道义,不择手段,也不管不顾他人的生命安危以及合法权益。面对生意利益上的事情,他所想的只有金钱,对于生活中的一些问题甚至是个人情感问题的解决,他所采取的方式也是用金钱来解决。在他的眼里,金钱就是一切,金钱就是万能的,金钱就是第一位的。当他再次与他深爱着的侍萍相遇的时候,对于过往的点点滴滴,他选择的却是用金钱和支票去解决。"好!痛痛快快地!你现在要多少钱吧?""好得很,那么一切路费,用费,都归我担负。"虽然周朴园或许也认识到了自己当年的绝情以及冷酷,想要给予侍萍一点点弥补,但是用金钱去衡量一份感情是让人心寒与唾弃的,金钱至上的观念正一步步地腐蚀着他甚至是要将他吞噬。
三、温情深藏——人性本质本真的展现
我不否认周朴园确实是一个蛮横、专断、冷酷的人,让人心生畏惧与害怕。但是,当看到他为侍萍所保留的一切,我又不得不承认他不是只有一个躯壳的身体,他还拥有可贵的灵魂,他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他曾擦着眼镜,对周萍说:"这间屋子的家具多半是你生母顶喜欢的东西。我从南边移到北边,搬了多少次家,总是不肯丢下的。这屋子摆的样子,我愿意总是三十年前的老样子,这叫我的眼看着舒服一点。你的生母永远喜欢夏天把窗户关上的。"所以,就算很多人都不理解在闷热的夏天为什么客厅的窗户始终不打开,周朴园还是坚持着这个习惯,以纪念那个深爱过的人、那段难忘的感情。不仅如此,在侍萍离开后,周朴园也曾经向许多到过无锡的人去打听侍萍的下落,也将那件被侍萍用一朵梅花缝补过的衬衫仔细保留在了樟木箱子里。于这些看似细微的举动,我们不难体悟到周朴园内心深处依旧保留着对侍萍的真心与怀念。
在封建大环境的影响下,周朴园的性格感染上了专横与强势;在西方资本主义思想的熏染下,周朴园被利益与金钱蒙蔽了双眼。但是,从他为侍萍保留的那些习惯、对家人身体状况、学业情况的询问来看,不难发现他内心的柔情,只是很多时候,习惯了封建家长式作风的他不知如何去表达去传递内心的这种情感。作为封建家庭的家长,他难以做到对儿女情长之事依依不舍、也无法做到对家人的关心柔情似水。有时他选择的是通过另外一种方式去表达内心深处的关怀,显露的是一种游离于威严与柔情之间的无奈。
曹禺先生曾在《雷雨》一书序中写道:"现在回忆起三年前提笔的光景,我以为我应该用欺骗来炫耀自己的见地,我并没有显明地意识着我是要匡正讽刺或攻击些什么。"曹禺先生在创作《雷雨》一书的时候凭借的是自己的感觉,涌流的是内心的情感。我想这其中也包括对周朴园这一人物形象的塑造吧。周朴园那封建家长式的强硬作风确实让人有些难以喘息,周朴园那眼里心里都是金钱的模样确实是让人无比唾弃,但是就算是冷酷无情的外表、就算是强硬蛮横的作风,也依旧掩盖不了他内心的温情与细腻。